【這些文化遺存現(xiàn)今的模樣 】戈壁瀚海盡芳菲 春風浩蕩縱玉關
【這些文化遺存現(xiàn)今的模樣 】
光明日報記者 趙明昊 李慧
“大將籌邊尚未還,湖湘子弟滿天山。新栽楊柳三千里,引得春風度玉關?!痹浜献笞谔钠蕉ㄐ陆⒐虐嘏褋y的清末重臣楊昌浚的這首詩,刻畫了一段蕩氣回腸的歷史。詩中“大將”,是指誓死出征收復新疆的晚清名臣左宗棠;“新栽楊柳”,是他在挺進西北途中命兵士植下的數(shù)百萬株柳樹,后人尊稱“左公柳”。
歲月流轉,世事更迭。又是春風催發(fā)時節(jié),記者來到當年左宗棠大軍挺進新疆的駐屯地、左公柳留存最多的哈密市。擔任向導的哈密市文史研究委員會文獻研究室副主任郝常立,向記者講起那段烽煙歲月——
清朝末年,虎狼環(huán)伺。阿古柏政權在英國支持下侵占新疆大片領土,西北邊陲告急!此時,日寇也虎視眈眈覬覦我東南。清廷陷入“海防塞防之爭”。年近古稀的陜甘總督左宗棠力排眾議,提出“海防塞防并重”,力主收復疆土。他認為:“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衛(wèi)京師。西北臂指相聯(lián),形勢完整,自無隙可乘?!睘楸砻魃酪愿?、馬革裹尸的決心,他自備棺木于1875年6月率六萬大軍揮戈西進。
正義之師,奇功可期。不到三年,大軍便徹底擊敗阿古柏,平定新疆。
“左宗棠的西進之路,東起潼關,越河西走廊,直至哈密,再延至南疆、北疆,全長4000多里。他見沿途‘赤地如剝,禿山千里,黃沙飛揚’,便傳令:‘凡大軍經(jīng)過之處,必以植樹迎候?!娛咳巳穗S身攜帶樹苗,一路走,一路栽,前營栽罷后營管,并動員百姓分段看管。左公自己也率先垂范,攜鎬種柳?!焙鲁A㈡告钢v述。
這是怎樣一曲綠染大漠的壯士長歌!不出十年,從蘭州至嘉峪關、從嘉峪關到哈密,道柳“連綿數(shù)千里,綠如帷幄”。昔日關山飛雪,今朝層林疊翠。這些橫空出世的青枝綠葉,不但起到了鞏固路基、保障運輸、“限戎馬之足”的軍事功用,又以防風固沙、蔽日遮涼、指引方向而惠澤生民,更在荒僻苦寒之所,深植下一行行郁郁蔥蔥的詩情。
“世人珍愛左公柳。晚清官府曾在古驛道旁張貼告諭:‘誰引春風,千里一碧。勿剪勿伐,左公所植?!笞谔氖攀篮螅饵c石齋畫報》發(fā)表《甘棠遺澤》圖以為紀念,旁有題字:‘……從此手澤在途,口碑載道,誦甘棠之三章,千載下猶遺愛焉’?!焙鲁A⒘巳缰刚?,“百余年間,滾滾柳浪被寫進無數(shù)詩文,著名記者范長江《中國的西北角》里,也為其古老蒼勁專書一筆。”
郝常立帶記者來到左公柳成片的東河壩。一下車,頓時被眼前景象震撼——
一排排枝干挺拔的老樹巍然聳立,粗糙皸裂的樹皮上寫滿歲月的滄桑,樹冠翠幄連云,猶如巨型華蓋直插云霄。清風吹來,碧浪翻滾,聲如聚嘯。這,全然不是江南垂柳纖巧柔媚、依依含情的俏模樣,分明是一隊陣列森嚴、拔劍出征的偉將軍!
“這片左公柳有800多棵,綿延約5公里?!惫芎訃覞竦毓珗@管理處副主任牟宗軍輕拍樹干,“樹種是本土旱柳,生命力頑強,是涵養(yǎng)水源、防風固沙的功臣!”
百年老樹得以留存,多虧了后人的精心養(yǎng)護。“柳樹生長三四十年后就開始老化,極易空心倒伏,怕干旱,更怕病蟲害……一代一代的哈密人,展開了接續(xù)的‘左公柳保衛(wèi)戰(zhàn)’。尤其是1994年以來,哈密設立東西河壩管理處,政府出資、單位集資、市民捐資,籌集1030萬元,年引水710萬立方米灌溉林地,讓左公柳不再焦渴?,F(xiàn)在,整個哈密河的綠地面積也比原來增加了3.8倍!”牟宗軍如數(shù)家珍般介紹。
其實,西北人愛綠護綠,又豈止在哈密。記者走馬天山南北,體悟到,對綠色家園的追求已深植每個人的心田——各族群眾發(fā)揚“左公柳精神”,胼手胝足遍植青綠。
從空中鳥瞰南疆“母親河”——塔里木河流域,沿線2000余公里遍布著星羅棋布的郁郁綠洲,一片片胡楊林如大河衛(wèi)士般比肩挺立,枝梢上涌動著生機蓬勃的綠色波濤。
世居塔河岸邊的村民艾合買提·阿布拉記憶猶新:兵團職工、當?shù)厝罕?,甚至學生娃娃,都在為建設塔里木河“綠色走廊”而努力。幾十年來,揮鍬填土、見縫插“綠”,人們一年接著一年干,終于建起了規(guī)模巨大的生態(tài)防護林,有效遏制了“沙進林退”的局面。尤其是連續(xù)24年的生態(tài)輸水、持續(xù)3年的“胡楊林拯救行動”,讓680多萬畝瀕臨死亡的胡楊林重現(xiàn)生機,“消失”多年的尾閭臺特瑪湖再現(xiàn)碧波!
著名的“玉石之鄉(xiāng)”和田,因遍布沙漠、大風肆虐,曾有“一天要吃二兩土,白天不夠晚上補”之說。今天,驅車沿高速公路駛入和田每個縣市,最先映入眼簾的卻是千里平疇、林網(wǎng)如織。
“誰能看出來,40年前這里是一片沙漠?我們一年年種楊樹、種核桃樹,才有了這片綠洲。大家都像愛惜眼睛一樣愛護樹,哪怕小巴郎子玩鬧折一根樹枝,都要挨批評?!痹诤吞锟h布扎克鄉(xiāng)托乎拉村,年過七旬的阿布都拉·買買提笑著說。
這樣的動人故事,在今日新疆比比皆是——
在昔日“死亡之?!彼死敻缮衬鞅本墸⒖颂K地區(qū)柯柯牙百萬畝林海沐著春風醒來,萬畝林果舒展枝丫,醞釀著又一個豐收夢想;在素有“不毛之地”名號的克孜勒蘇柯爾克孜自治州首府阿圖什,南山、北山林木葳蕤、隨風搖曳,成為遠近聞名的“天然氧吧”……
“去年年底,全國防沙治沙規(guī)劃暨荒漠化石漠化調(diào)查結果發(fā)布:和2014年相比,新疆沙化土地面積減少36.45萬畝,結束了作為全國唯一沙化土地擴張省區(qū)的歷史!”牟宗軍喜滋滋地說。
數(shù)字是最好的證明——近年來,全疆各地州市和兵團師市統(tǒng)籌山水林田湖草沙系統(tǒng)治理、嚴守生態(tài)保護紅線,森林面積達1.24億畝、覆蓋率達5.02%,天然草原毛面積達到5725.88萬公頃,各級各類自然保護地221個……
古柳新芽無盡意,風吹塞上綠滿川。左公柳“種”下的綠色傳奇,將一如既往潤澤邊疆,讓春風永在天山南北浩浩激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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