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課堂沒有“必”讀書,只有“必須”讀書
作者:于曉冰(北師大實驗中學語文教師)
《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22版)(以下簡稱《課程標準》)規(guī)定,義務教育階段學生課外閱讀總量不少于400萬字,并在“關于課內(nèi)外讀物的建議”部分,明確列舉了若干種推薦閱讀的課外讀物。相關規(guī)定實際上是繼承了十幾年前《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11版)的表述。
受到《課程標準》,新教材以及考試等因素的推動,近些年來,閱讀越來越引起各方重視。不過,從一線語文老師的經(jīng)驗看,目前學生閱讀的現(xiàn)狀還不能令人滿意。
最主要的問題是學生閱讀基本上圍繞著考試進行。例如,在《課程標準》第四學段(7—9年級),推薦了十幾本名著,由于這些名著在教材中也有明確推薦,很多地方又將其作為中考必考書目,于是便出現(xiàn)了考什么就讀什么,不考就不讀的現(xiàn)象。即使是讀,常常也是極端功利地讀,要用諸如“名著閱讀一本通”等作為輔助,通過做各種練習的方式,將閱讀任務落實下去。
學生讀名著,變成了為考試、為分數(shù),而不是為素養(yǎng)、為人生了。考試要考,固然可以成為閱讀的某種理由,但是,不該成為推動閱讀的唯一動力。比如,《紅巖》作為紅色文學的代表,進入到閱讀推薦書目和考試必考書目之中。但,是不是紅色文學只讀《紅巖》就足夠了呢?紅色經(jīng)典小說還有“三紅一創(chuàng),青山保林”等,除了《紅巖》之外,很多小說都值得一讀,都能帶來不一樣的收獲和感受。
事實上,在《課程標準》中,只是將名著書籍作為閱讀推薦,在相關推薦之后,句末還有一個“等”字。但在一些學校的教學實操中,完全忽略了這個“等”字,而將推薦書目等同于考試書目,又將考試書目等同于必讀書目。這樣做的結果是什么呢?雖然學生可能在考試時取得了不錯的成績,但并不能真正培養(yǎng)他們的閱讀興趣和閱讀習慣,甚至會適得其反。
關于閱讀,我有一個基本觀念,那就是“沒有必讀書,只有必須讀書”?;谶@一基本觀念,我在教學過程中,總是有意識跳開“必讀書”這一概念,想辦法從根子上激發(fā)學生的閱讀興趣,培養(yǎng)他們良好的閱讀習慣,提升他們的閱讀能力。
每接手一個新班級,我都會自費給學生買一批書。主要有幾種語文讀本,包括嚴凌君主編的《青春讀書課》,葉開主編的《這才是我想要的語文書》,還有《咬文嚼字》等雜志。推薦讀本的主要目的是學生能夠以讀本為導引,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的名家名作,逐步擴展閱讀面,提升閱讀水平。推薦《咬文嚼字》等報刊,是希望學生能充分利用碎片化時間,吸收更多知識。
除了我自己買書之外,還會鼓勵學生“捐書”,把他們覺得最好的書籍拿出來一兩本放在教室里。這樣,就在班級中營造了一個隨時有書可讀的小小“閱讀場”。
當然,只把書放在那里遠遠不夠,還要多分享,多交流。于是我安排學生在每節(jié)課課前五到十分鐘做關于閱讀的分享交流。同學互相推薦正在閱讀的好書。一個學年下來,至少有一百余種圖書進入到學生的閱讀視野。
除了學生的分享交流之外,我還會適時做一些關于閱讀的點撥。如果遇到我自己比較熟悉的書籍,就會從這本書的內(nèi)容或特點出發(fā),引導學生做一些擴展。比如,學生介紹沈從文的《邊城》,與傳統(tǒng)小說完全不同,沒有跌宕起伏情節(jié),是詩化的小說。由此,我就提示學生可以去讀一讀汪曾祺的小說《受戒》,感受這一類注重營造氛圍的小說的特點。同時,也會推薦閱讀黃永玉的自傳體小說《無愁河上的浪蕩漢子》等,讓學生感受瑰麗的“文學湘西”。
學生在初中階段,會比較喜歡讀各種探案推理小說。比如,柯南·道爾的《福爾摩斯探案集》,阿加莎·克里斯蒂以及東野圭吾等人的小說。我提示在閱讀這類作品時,要有閱讀預判,努力尋找關于案件的蛛絲馬跡。這種閱讀預判,也可以遷移到課堂聽講中來,課堂聽講也要有預判,這樣可以大幅提高聽講效率。
學生也會推薦各種科幻小說,除了《課程標準》中推薦的儒勒·凡爾納的《海底兩萬里》之外,還有阿西莫夫的《基地系列》《機器人系列》《銀河帝國三部曲》等。這時,我就引導學生關注阿西莫夫的“機器人三原則”,并由此關注現(xiàn)代科技發(fā)展對人類的影響??苹眯≌f是“科學+幻想”:有“幻”無“科”,那是玄幻,是魔幻;有“科”無“幻”,那是科研,是科普。在有“科”有“幻”的同時,更應該看到科幻小說中的人文精神,在時空不斷變幻的大背景下,更要關注作家對人類命運的思考。
學生推薦外國小說,比如《小王子》《飄》等作品,我就會提示他們閱讀外國小說時,譯本選擇是一個不可回避的問題。如何通過大出版社,權威譯者,網(wǎng)上評價,對照閱讀等方式選出一個高質(zhì)量的譯本,是閱讀外國文學名著時的基本功。
也有學生推薦《駱駝祥子》等小說,我就會提示他們,這些小說曾經(jīng)拍成過電影,可以在閱讀書籍的同時,看一看電影,通過小說和電影的對比,關注一下電影語言和小說語言的差異。
在學生推薦的各種書籍中,難免會有一些重復。比如,會有同學反復推薦《朝花夕拾》。這時,我就會引用卡爾維諾的名言:“一部經(jīng)典作品是一本每次重讀都好像初讀那樣帶來發(fā)現(xiàn)的書?!薄耙徊拷?jīng)典作品是一本即使我們初讀也好像是在重溫我們以前讀過的東西的書。”告訴學生經(jīng)典之所以成為經(jīng)典,是因為常讀常新,常讀常深。
有些人覺得只有在寒暑假,學生才有整塊時間閱讀。事實并非如此,一旦認識到閱讀是最高效的學習方式,認識到閱讀之于人生的重要性,那么閱讀就會成為時時刻刻都在進行著,“須臾不可離也”的生活方式了。
《光明日報》(2023年08月15日 1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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